隔天，宋时越要带姜晚去酒吧玩。
姜晚借口身体不好，不想去。
宋时越紧紧地搂着她，温声细语地在她耳边求她：“去吧，宝宝。上次酒店的事情，大家知道之后都还有点担心你呢。你过去玩玩，也能放松放松心情。”
姜晚直直地盯着宋时越的眼睛，她不知道他们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又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报复她。
片刻，她故作轻松地扬了扬唇角，道：“好。去。”
酒吧里，大家都不停地给姜晚敬酒。
姜晚来者不拒。
看她喝得这么干脆，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嫂子，我敬你一杯。”程知愿举着一杯酒，笑意盈盈地走了过去。
程知愿是程知夏的双胞胎妹妹，两人有七分相似，这些年一直陪在宋时越身边。
过去，姜晚只当她是朋友。
可自从知道宋时越跟她谈恋爱的真实目的之后，姜晚就无法不用有色眼镜去看程知愿了。
“好。”她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程知愿却脚下一滑，手里的酒杯突然倾倒，杯里的酒尽数都倒在了姜晚的身上。
“啊！这可怎么办？嫂子，你没事吧！”程知愿装作很关心的样子。
“没事。”姜晚面颊微红，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看起来好像已经喝多了。
“嫂子，衣服湿了你着凉了怎么办？我还是带你上去换件衣服吧！”
姜晚看向宋时越，宋时越也点头：“没事，去吧。”
姜晚便站起身来，程知愿搀扶着她，她还依然走得摇摇晃晃。
酒吧楼上就有干净独立的房间。
程知愿把姜晚带到一个房间里后，叮嘱道：“嫂子，你先把衣服脱了，我去给你拿干净衣服。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恩。我知道了。”
程知愿转身离开，把门关上。
原本看起来还眼神迷离的姜晚，突然就变了脸，眼神澄澈而干净。
她事先准备了解酒药，所以刚才被灌的那些酒对她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只是将计就计，想看看程知愿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她提前在宋时越的衣服里装了监听器，这会儿打开手机，宋时越和他的朋友们谈话的声音就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越哥，放心吧，我们都准备好了，消息绝对没有错。陆家那位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谈事，楼上那个房间就是给他准备的。”
“谁不知道陆司烬不近女色，之前多少人巴结他，往他床上送女人，都被他打残了都快。”
“反正今晚姜晚肯定是躲不过去了。明天一早越哥你就装作很着急很担心的样子去救她，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出现，她就更爱你了。”
宋时越没说话，一直垂着眸，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万一......他要是对姜晚做些什么？”半晌，宋时越才迟疑着缓缓开口。
程知愿这时候回来了，手亲昵地落在他的肩膀上，嗲声嗲气地撒娇道：“越哥，你这是在担心那个女人吗？谁不知道陆司烬是个怪人，再性感的尤物脱光了上了他的床，他都不看一眼。再说了，那个女人害死了姐姐，能被陆司烬睡一晚算她祖坟烧高香了。”

回到车里的宋时越，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的手紧紧地攥紧拳头，放在大腿上，舌尖抵着下颚，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栋废弃的大楼。
“越哥，你放松一点，肯定没事的。”
“对，烧不死人的，我们都算好了呢。”
朋友的劝说，宋时越好像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连说句话的心情都没了。
终于，宋时越突然从车上跳起来，就要往外跑。
“越哥，你着什么急啊？这才十分钟！你现在进去，姜晚还一点事都没有呢！我们说好了，这次要给她一个大教训的！”
朋友拉住了宋时越。
楼里火光滚滚，烟雾缭绕。
他情不自禁地脑补起姜晚在里面痛苦的挣扎的模样。
他用力地一把推开朋友，冷声道：“不等了，万一出事了呢！”
“越哥，肯定不会有事的。难道你忘了吗，是姜晚害死了姐姐。”程知愿也站出来阻挠道。
宋时越犹豫了。
他和程知夏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两家也经常开玩笑，长大了要让程知夏嫁给他的。
可没想到，知夏她还没来得及享受生命的美好，就这么离开了。
对，都是姜晚害的！
这么一点报复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宋时越再次坐了下来。
他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三年前，当他冲进火海，将那个缩在角落里被吓得已经没有反应，满脸泪痕的女孩抱在怀里救出火海的场景。
她所有的亲人都在那场火海里丧生。
就那之后，他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她并不知道，其实她的噩梦都是他带来的。
宋时越的眉心不自觉地微蹙起来，她人生的噩梦都是他带来的。
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打开车门不顾众人的阻拦向大楼跑去。
门锁已经被火烧得滚烫了，宋时越哆哆嗦嗦地找出钥匙。
可他越是着急，手抖得越厉害，钥匙愣是半天都插不进去。
宋时越不顾锁上的灼痛感，一只手用力地按着门锁，另一只手用力地拿钥匙。
终于，门打开了。
“晚晚！”
“晚晚，你在哪？”
剧烈的浓烟控制不住地往宋时越的鼻腔里钻。
他疯了一样地到处找姜晚，可是完全找不到了。
直到火被扑灭，姜晚被烧焦了的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宋时越就这么看着，扑通一下，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越哥，你没事吧？”
“快起来，越哥！”
大家去扶他，可宋时越用力地推开所有人。
他的眼眶红得厉害，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姜晚，面上满是愤怒和不可置信。
“都给我滚开！这是你们干的好事！”
“不是说不会出事吗？不是说不会死人吗？”
“姜晚死了！姜晚死了！晚晚！”
然而，不管宋时越再怎么大声呼喊，姜晚就这么躺在那里，连一丝呼吸都没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顺着宋时越的脸颊往下流。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切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他的大脑也无法思考，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震动着，努力想要刺破他的身体而出。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疯狂蔓延出来，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不需要经过大脑的思考。
他早就爱上姜晚了，他的身体知道，而他不知道。

转眼到了程知夏的忌日。
姜晚已经做好了假死离开的准备。
她将宋时越之前送她的礼物都丢掉了，就连两人之前拍的合照也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屋子里属于她的东西都没了。
接下来，就等着好戏开场了。
“晚晚，刚才有人给我发了个邮件。说是关于三年前的那场火灾有线索提供，需要我们去现场。”宋时越迟疑着道。
“去。”姜晚没有任何犹豫。
“那......好。我让司机去开车，我们这就去。”宋时越握紧了姜晚的手。
她的小手今天凉得厉害，他掌心那么热，却好半天都暖不热她。
到了当年火灾现场，现在已经沦为一座废弃的大楼。
外面还有之前烟熏火燎过的痕迹，里面更是灰尘满满。
“越哥放心，我们已经在里面放好了定时燃放装置。你只要把姜晚骗进去，然后把门从外面锁上。到时候就会着火，她怎么都出不来。根据上次的火情，我们等十五分钟，你就进去救她。她不会被烧死，顶多被烧伤。到时候看到你出现，她肯定感激涕零。”
这是姜晚偷听到的朋友跟宋时越提前商量好的计划。
而她，也已经做好了让“姜晚”彻底埋身这个火海的准备。
“晚晚。”宋时越的手有点抖，他看着她娇俏的小脸，眼神坚定又疏离，他有些不忍。
“怎么了？”姜晚问。
“没事。”宋时越低下头来，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又突然道，“晚晚，我们结婚好不好？”
姜晚陡然笑出声来，指着这座破败不堪的大楼，语气轻松道：“你要在这种地方跟我求婚吗？”
“对，是我考虑不周。”
姜晚被带进楼里，她装作懵懂的样子问：“给你发邮件的人说他几点到了吗？”
宋时越看了眼手表，抿唇：“没有。晚晚，我手机落在车上了，我去拿下。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好。”
宋时越转身往外走。
在关上门的前一秒钟，饶是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姜晚心口的难过还是剧烈地翻涌起来。
她突然笑着叫住宋时越：“时越，你会一直爱我吗？”
宋时越抓着门把手，回头看她，看这个陪在自己身边三年的女孩。
她那么单纯，被自己欺骗和报复了三年依然什么都不知道还愿意相信他的女孩。
他鼻腔有些酸涩，低下头来，避开姜晚的视线，道：“会。”
“好，我等你。”
宋时越把门关上，锁门的时候，手几乎抖成了筛子。
“咔哒”一声落锁，自此锁下了姜晚的余生。
她不得不感叹宋时越他们时间把握得真准，里面已经冒起火光。
她快速跑进去，把舅舅提早准备好的遗体摆好，一切都布置好，便从二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姜晚坐进舅舅停在路边的车里之前，扭头看了眼火势已经起来的大楼，最后在心里默念：
那么，宋时越，永别了。
希望你永远心狠，知道真相的时候，也不要为姜晚难过。

宋时越一身酒意地回来，一上床便将她捞进自己怀里，从后面搂着她纤细的腰肢。
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晚晚，晚晚，我好想你。”
动作和语言都是那样的深情，让姜晚一时间有些难以分辨。
她背脊微微僵硬，伸手覆在了宋时越的手背上，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道：“宋时越，你真的爱我吗？”
男人的下巴像小猫似的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蹭了又蹭，想也不想开口：“爱。我好爱你。晚晚，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姜晚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她拉着宋时越的手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上。
停顿了片刻，才道：“好，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宋时越愿意以身入局地报复她，那她也愿意赔上姜晚的一生回应宋时越。
男人睡着后，鼻尖呼出平稳的气息。
姜晚突然起身，拿过宋时越的手机。
她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密码错误。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姜晚又输入了程知夏的生日，解锁了。
她恨自己这些年的懵懂和单纯，竟对宋时越的欺骗和报复毫无察觉。
她点开微信，找到宋时越和他朋友的聊天群，点了进去。
“越哥，还有一个月就是知夏姐的忌日了。我们在那天玩个大的吧，给姜晚好好长个记性，算是送给知夏姐的礼物。”
“对，我有办法，就再让她感受一下三年前的噩梦，体验一场比三年前更大的火。到时候越哥你再从天而降救下她，她肯定更非你不可了。等她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你就直接甩了她。”
宋时越隔了好久才回复：“好。不过不要玩得过火了，注意安全。”
“越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心软？难道你忘了吗，如果不是她，知夏姐怎么会死？”
“越哥，你不会跟她假戏真做，真爱上她了吧？”
宋时越秒回：“怎么可能？她是杀死知夏的凶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她。”
姜晚看着这句话出神，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宋时越在打下这些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肯定恨自己恨得牙痒痒吧。
这些年来却又要装作一副很爱自己的样子，恐怕日日在痛苦中煎熬的人是他才对。
看着这些聊天记录，姜晚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一个月后的程知夏的忌日，她就在这天真的死给宋时越看。
送给宋时越一个解脱。
姜晚眼眸微闪，当然，她还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宋时越。
那就是查清程知夏死亡的真相。
程知夏的死确实很离奇，但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事出那天下午，她们两人一起在舞蹈机构练舞。监控录像显示，没有其他人进出。
程知夏却无缘无故地跳了楼。
她没有自杀倾向，也没有自杀理由。所以所有人的怀疑对象都成了姜晚。
可姜晚确实是无辜的。
姜晚微微攥紧拳头，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宋时越在得知程知夏的死和她无关，而她已经被他的报复害死的时候，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程知愿跟在两人身后往沙发那边走，姜晚隐约有一丝不自在。
果然，下一秒钟，程知愿毫无预兆地踩了下姜晚的裙摆。
姜晚拧眉，下意识地扶了一把旁边的宋时越。
然而她低估了程知愿，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她摔倒出丑，而是——裙子。
姜晚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惊呼。
她身上的裙子在程知愿的外力作用下，缝线处突然就开裂了，裙子倏然飘落下来，只剩下她身上单薄的内衣。
“嫂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程知愿第一时间道歉，但语气里并没几分真诚。
所有人的视线都肆无忌惮地在姜晚身上游走。
满满的羞耻感袭上心头。
姜晚捡起地上的衣服，遮在自己胸前，抬手便狠狠地甩了程知愿一巴掌。
程知愿的脸瞬间就红了。
宋时越一把就将程知愿拉到自己身后，眼神冰冷地盯着姜晚：“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她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吗？她又不是故意的！”
姜晚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就这么盯着宋时越。
她怎么会不明白，今天这一出本来就是宋时越和程知愿商量好的。
裙子本身就被人做了手脚，不然怎么会轻轻一碰就开裂。
宋时越想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看她难看。
只不过他低估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她的眼眸里恍惚有几分失望，有坦然，还有平静。
宋时越突然就心慌了，被她的眼神弄得无比心慌。
他的眉头跳动了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姜晚。姜晚挣开他的手。
“对不起，晚晚，我......”他这才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姜晚身上。
“我让人带你去换衣服。晚晚，真的对不起。”
他疯狂道歉，可姜晚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站在原地，看着服务员带姜晚去换衣服，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他总觉得，姜晚和过去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姜晚看他的眼睛里好像已经没有爱了。
他的心里没来由地涌起几分恐慌来。
“越哥，我还安排了一个男的，等下趁姜晚换衣服的时候......”程知愿凑到宋时越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不要！立刻取消！”宋时越怒吼道。
程知愿的脸色微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越哥。”
“我说，立刻取消计划，听到没有？”宋时越的眉头紧皱，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可是......”程知愿不情愿。
宋时越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他直接道：“刚才她已经出丑了！今天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想把事情闹多大，到时候丢脸的人还是我！”
程知愿这才妥协下来：“好。”
那天晚上回去，宋时越一直紧握着姜晚的手。
他恍惚有一种预感，一旦自己松手，姜晚就会消失不见。
“晚晚，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吼你。原谅我可以吗？”
姜晚笑了笑，答应得干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