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互相相见，再不相欠！
荣舒安满意的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琳琳把我当成佣人一样使唤。
泡脚，喝茶，起夜，一晚上能折腾我七八次。
我日渐憔悴。
荣舒安看在眼里，却也只会劝我再忍忍，再忍忍。
他忙着为苏琳琳置办婴儿用品，没时间理会其他事情。
我漠然颔首。
只要再忍两天，所有的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4.
离别前夕，我去寺庙求了一张平安符，准备在头七当天烧掉。
希望我的女儿可以安心转世投胎。
投一个好人家，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爸爸。
刚回到荣家时，众人都齐坐在正厅。
见我回来，荣舒安一脚踹中我的膝盖。
我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还没起身，就听到荣舒安冷冷开口。
“纪月，你的心怎么这么毒！”
“就算你嫉妒琳琳，也不该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那也是我的孩子，是她后半生唯一的依靠！”
我茫然的抬起头，看见苏琳琳靠在荣舒安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舒安，孩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荣舒安满脸心疼。
“没事的琳琳，你还有我。”
“以后我每天都去你的房里陪你，一步也不离开你，我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两人海誓山盟。
就好像一对被我拆散的苦命鸳鸯。
老夫人更为愤怒，直接拿着拐杖，重重敲在我的后背上。
“毒妇！荣家怎么能容得下你这样的毒妇！”
“舒安，你现在就提笔休妻，把这个毒妇赶出家门。”
听到这话的荣舒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温柔的亲了亲苏琳琳的额头。
又缓缓走到我面前。
“妈，我不会休妻的。”
“可我也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说完，他接过老夫人手中的拐杖，用力的砸了下来。
一连几十下，直到我的双腿血肉模糊，无法动弹。
他又拽着我，将我拖到苏琳琳面前。
“给琳琳磕头道歉，什么时候她原谅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两条腿好像都被打断了。
骨头穿过碎肉扎了出来，血流满地。
我疼得浑身战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失去的
耐心的荣舒安直接抓起我的头发。
把我的脑袋一下一下砸在青石板上。
在我意识即将消散之际，苏琳琳娇娇柔柔的开口。
“算了吧，家和万事兴，我不想和弟妹计较。”
“可是那碗掺了药的鸡汤是囡囡送来的，我就是担心，这么小的孩子，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荣舒安怒然起身。
“我这就把她抓回来向你道歉！”
“今天我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好好立立规矩，以正家风！”
囡囡……
我的囡囡已经死了，还想对她做什么？
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攥住荣舒安的裤脚。
“不要……”
荣舒安冷冷甩开我的手，一脚踩了上去。
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老夫人看着满地血污，嫌弃的捂住鼻子。
“把她拖下去，别脏了这块地方。”
我像只死狗一样被丢进了佣人房。
凭借着学来的知识为自己处理了伤口。
可伤势太重，还是不可避免的发起了高烧。
没找到女儿的荣舒安将我痛骂一顿，还下令除非我交出女儿，否则不许任何人为我医治。
而他为了安慰小产的苏琳琳，每晚都留宿在她房里。
烟花一夜夜的放。
西洋香水，古董珠宝一样样的送。
荣舒安费尽心思讨她欢心，混不顾我的死活。
女儿头七当晚，我烧了那张被血浸透的平安符。
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荣舒安怕闹出人命，这才命人将我送到了医院。
与我联络的同学被我的惨状吓了一跳。
“纪月！你怎么搞成这样了，我联系不上你，所以专程赶了过来，没想到……”
“是荣家为难你了对不对，我去替你讨公道！”
我拽住他，无力摇了摇头。
“我们去延安吧。”
“这一世，我不想再和荣舒安有任何牵扯。”
夜里十点，我被抬上了前往延安的火车。
走后不久，电台传来大轰炸的消息。
与此同时，荣家也乱成了一团。
荣舒安不顾一切的冲出家门。
看到的，却是早已变成废墟的医院。
他拦下一个逃出来的医生，焦急询问。
“荣二奶奶呢，她怎么样了！”
“早死了！两条腿都断了，怎么
儿乖巧懂事，承载着我全部的希望。
漫漫长夜，有她陪我看书写字，日子倒也没那么难过。
可现在，她也不在了……
我强忍泪水，想要回房间。
荣舒安却一把拽住了我。
“纪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道理了，我和嫂子清清白白，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再说了，囡囡是你亲女儿，你怎么能因为争风吃醋诅咒她？”
身为丈夫，荣舒安看不见我红肿的眼眶，憔悴的面容。
身为父亲，他不关心女儿死活和下落。
自从哥哥去世后，他满心满眼就只有苏琳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无力争执，轻叹一口气。
“是我的错。”
错在轻易相信了荣舒安的承诺。
错在次次忍让，害死了女儿的性命。
苏琳琳满意的笑了起来。
荣舒安也终于意识到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他还想多说几句，老夫人的脸色却一下沉了下来。
“舒安，离她远点，小心过了病气给琳琳！”
听到这话的荣舒安立即缩回手去，后退了几步。
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不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我。
“既然不舒服就先回房间休息吧，我晚些去看你。”
“记得把我们的女儿看好，别让她出来乱跑，万一撞倒琳琳嫂子就不好了。”
“她再也不会乱跑了，也再也不会打扰到你们了。”
我麻木的离开。
眼泪却在转身之际，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我的女儿，她来这世上不过短短三年，却未曾过过一天好日子。
荣家规矩大。
老夫人嫌弃我这个留过洋的儿媳妇。
也嫌弃我那个不肯裹脚的女儿。
稍有不满，便是家法伺候。
跪祠堂，打板子。
天不亮就要起来站规距。
女儿死的前一天，她因为在花园练琴惊扰到苏琳琳。
被打了二十下手心，关了禁闭。
荣舒安带她出门的时候，她还开心的以为得到了爸爸的原谅。
谁料，欢欢喜喜的，奔上了一条死路。
我不忍再想下去，默默转身收拾女儿的遗物。
在荣舒安第一次走进苏琳琳房间
于伤口反复，始终无法愈合。
愧疚之色在荣舒安眼中更加浓烈。
他对着我的手吹了又吹。
“怎么不来找我做主，有我护着你，妈也不至于太为难你。”
“那时候的你正在苏琳琳的房间里。”
我嘲讽的笑了笑，“佣人过去通报的时候，你说，打得好，小孩子就是要趁早立规矩。”
不管什么事，只要和苏琳琳对立。
荣舒安都会毫不犹豫站在她那边。
是非对错根本不重要。
人的心，只会偏向自己在意的人。
荣舒安有些尴尬，“是我疏忽了。”
“难得今日有空，我带你和女儿去街上逛逛吧，她不是一直想吃奶油蛋糕，我请你们吃，就当是我陪罪。”
我强忍心酸，喃喃道：“不用了，她吃不到了。”
荣舒安的耐心也即将耗尽。
他语气有些不耐道：“纪月，你自己闹脾气就算了，别教坏我的女儿！”
“我每天处理各类事务已经很忙了，没时间理会这些小事，亏你念了那么多书，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荣舒安推开我走到门口。
又转头目光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妈说的没错，女子无才便是德，像琳琳嫂子那种大家闺秀，才是过日子的人。”
“你要是教育不好女儿，就把她送到寄宿学校，省得惹嫂子心烦。”
我紧紧握着女儿生前的玩具。
直到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才僵硬的开口。
“好。”
我会把女儿葬在延安。
从此，与荣舒安，与荣家。
死生不复相见！
3.
荣舒安没有想到我是这个反应。
他愣了一下，还没得及开口说话，长房那边便派人来催促。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那心急如焚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一位好丈夫，好爸爸。
这一夜，我怀抱女儿的遗物辗转无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道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
我穿着睡衣匆忙赶过去。
却看到苏琳琳衣衫不整的靠在荣舒安怀里。
“长房现在有了身孕，二少爷理应节制一些。”
“万幸胎儿没有损伤，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
众人长舒一口气。
在我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老夫
人突然把手中的茶杯用力砸向了我。
“你这个没用的贱人，自从你嫁到荣家，整个家里没有一日安宁！”
她不忍怪罪儿子。
也不敢怪罪怀孕的长媳。
便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我的身上。
老夫人重重的敲着檀木拐杖，满脸怨恨。
“生不出儿子，教育不好女儿，现在连自己的丈夫都留不住，若是你能让舒安满意，他又怎么会睡在别的女人房里。”
一道血顺着我的额头流下。
我没有说话，荣舒安慌忙过来检查我的伤口。
“妈，你太过分了。”
“昨天晚上是意外，我心情不好多喝了两杯，所以才这样……”
他小心翼翼的解释。
生怕我会像以前一样吃醋生气。
可心死之人，早已不会再落泪。
我轻轻擦去额角血迹，“没关系的。”
我早就不在乎了。
荣舒安依旧不放心，让一旁的大夫为我处理伤口。
苏琳琳突然开口道：“我记得弟妹好像是学医的吧。”
“这洋大夫虽好，可毕竟是男人，在家里进进出出的，多不方便。”
“弟妹和我是一家人，不如就让弟妹留在我房里照顾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吧，这样也能沾沾我的福气。”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苏琳琳的手。
“不愧是大家闺秀，想得周全。”
“二房媳妇，以后你就搬到佣人房去住吧，方便照顾长房起居。”
“你一定要尽心尽责，琳琳肚子里的，可是荣家长孙，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一定饶不了你！”
我看向荣舒安，用目光无声的询问。
他摸了摸鼻子，讪笑了一声。
“我觉得妈这个提议挺好的，委屈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等嫂子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要过呢。”
让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去照顾害死她孩子的凶手。
何其的荒谬可笑。
见我迟迟不语，荣舒安用胳膊撞了我一下。
“别耍小脾气，你忘了，当年在海外你生病想家，是我背着你四处寻医，如今你也该为我做点什么了。”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我答应你。”
这是我最后一次委屈自己了。
了却昔日情谊，还了旧日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