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带泪，脸色苍白。

“他有妈妈，怎么会认我呢？”

这一切不过是宋臣辛诓骗我的借口罢了。

“那还不是你不够用心，从你出院到现在你关心过晨晨吗？手续都拖着不去办，只顾着自己。”

“还好你没生孩子，不然........”

我骤然起身，双目赤红打断了他。

“够了！”

“我会搬出去，明天找人来装修。”

宋臣辛很满意我的妥协。

“早这样不就好了。”

宋晨从房间门口探出脑袋，叉着腰勾起唇。

“哼，爸爸，你快点让老巫婆滚出我的房间！”

宋臣辛回头看我，继续道：“别等明天了，今天搬，他还要睡午觉。”

“保姆间空着。”他指了指楼梯角落，勾了勾唇：“反正你住哪都一样，当爹妈的不都为孩子吗？”

我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放在楼下。

再次下楼的时候，东西已经湿透了。

宋晨拿着一盆水冲着我的画猛泼，冲着我吐舌头，做鬼脸。

他自以为很可爱，在画作上用力踩了几脚。

“你干什么！”

我将他推开，小心翼翼将画捡起来，却成了一坨烂泥。

这是我爸妈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

“你为什么要弄坏我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坏女人，你敢推我！”

宋晨踉跄一下站稳，冲着我吐口水：“老巫婆，这家里所有东西都是我爸爸的！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

“我要去跟爸爸告状，说你打我！”

不过半晌，宋晨浑身湿透从卫生间走出来，他哭得大声，很快就引来了人。

宋臣辛愣了一瞬，下意识就开口。

“苏晚，你竟然打孩子？”

“他弄坏了我的画！”我红了眼，指着地上浑浊的痕迹：“你难道不清楚这是什么吗？”

他只看了一眼，明了，缓了缓语气。

“晨晨，你为什么要给阿姨的画泼水？”

白菲菲明白对他儿子形势不利，立刻委屈地抹泪。

“晚晚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晨晨，可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要是把他打坏了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呢。”

果然这话一出，宋臣辛眼中的阴霾更甚。

“苏晚，我以为你愿意换房，就是已经接受晨晨了。”

“没想到私下还打人，两面三刀，你怎么变得这么让人恶心！”

“你给晨晨道歉，这事就算了！”

“他是小，不是傻。”

“随意毁坏别人的东西，这就是他妈妈教养出来的孩子吗？”

我咬着唇忍不住哭腔：“我已经没有家了，这是我最后的念想。”

我哭声有些凄厉，落在宋臣辛眼里甚是难缠。

“行了，这事算了。”

最后，他柔声哄着宋晨，替我道歉。

我缩进保姆间里，小心翼翼将那些残渣收拢放进了箱子里。

等哥哥处理好我的移民手续，我就可以离开这里。




我疲惫不堪，给移民国外的哥哥打了电话。

“哥，我后悔了，能不能接我回家。”

病房内很黑。

我枯坐一夜，直到天亮，宋臣辛才找来了病房。

他身上穿着家居服，不是我买的，也不像他穿的款式。

松松垮垮，上面是玩偶的图案。

像亲子装。

“非要折腾自己，现在彻底生不了你满意了？”

我抽回自己的手，想要开口，声音却哑得不像话。

“你的衣服真难看。”

他停滞了一瞬，盯着自己的衣服，才开口解释。

“晨晨今晚不舒服，他想爸爸了，我就换了这件衣服陪他。”

宋臣辛顿了顿，补上一句：“我想让晨晨提前适应。”

“他以后就是我们的孩子。”

他拿出那孩子的照片，白嫩可爱。

长得像极了白菲菲。

我呼吸一窒，似乎探究到了真相，随即笑出了声音。

宋臣辛年少时有叛逆过一阵，那一阵宋家继承人闹得特别狠。

他经常打架，斗狠，浑身是伤。

我带他去医院，他说得最多便是白菲菲。

“你不知道，她笨死了，被人欺负都不知道还手的。”

“要是没我护着，指不定被人......”他说到一半不说了，似乎是不敢深想。

我那时不懂，只觉得她柔弱。

随着宋臣辛进医院次数多了，我便觉得她是害了他。

可宋臣却觉得我多管闲事。

“你敢去跟我妈告状，以后我就不娶你！”

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

“可你伤成这样，她来看过你吗？”

“不用你管！”

随后，宋臣辛式微，无力争抢继承人的位置，白菲菲出国，宋臣辛终于消停下来，跟我结婚最终稳住局面。

我以为年少时逞英雄，不过是他叛逆。

谁承想，那是满藏心底的旧爱。

只要一滴，便能泛起层层涟漪。

“我不同意。”

“我不接受这个孩子。”

宋臣辛有些意外，毕竟我一向温顺。

以前他都是哄几句，我就会对他言听计从。

他不喜欢戴套，不喜欢吃避孕药，他告诉我，他喜欢孩子。

一次次，我备孕，怀孕，流产，接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却忽略了他眼中的得逞。

“苏晚，你清醒一点，这辈子你都不会有孩子了。”

“无痛当妈不好吗？”

“你都不用付出什么，就有儿子了。”

我愣在原地很久很久，看着面前那个男人。

爱了十几年，现在却让我觉得陌生。

我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

“我不想养别人的孩子。”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宋臣辛站起身，语气突然强硬：“我是通知你。”

“希望你拿出一个当母亲的样子来。”

“明天，我就会把晨晨接回家，你明天出院回去照顾他。”

医嘱他看都没看，我住院要一周。

怎么可能明天就出院。

我哭红了眼，捂着渗血的伤口。

“那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




白菲菲来接她儿子上学时，一家三口坐在餐厅内谈笑风生。

他拍了拍宋晨。

“吃饱了去上学，等会我跟你妈妈还有事情要做。”

“我知道，你们要给我生弟弟妹妹对不对！”小孩子笑起来天真无邪，继续道：“那老巫婆还在家呢，爸爸你什么时候把她赶出去！”

宋臣辛将白菲菲搂进怀里，轻声哄着。

“等宋氏融资完毕，现在不能传出离婚的消息。”

“放心，很快我就能给你一个名分。”

白菲菲很是体贴，亲了他一口。

“希望晚晚姐别怪我，我只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团聚。”

我站在他们身后，神色漠然。

宋臣辛眼神慌乱了一瞬，随即不耐烦道：“你偷听别人说话？”

“你们苏家还有没有家教！”

我看了周遭一眼。

我冷笑出声：“宋臣辛，这是我家。”

宋臣辛让他们先离开，对我彻底没了好脸色。

“你手术过后就疑神疑鬼，不就没了子 宫吗，连脑子都没了？”

“孩子想他亲妈不是很正常，我让她来看看有什么问题？”

我什么都没说，他却心虚成这样。

我喝了一口牛奶，擦干净嘴。

“没问题。”

宋臣辛看着我脚边的行李箱，蹙了蹙眉。

“去哪？晚上要给晨晨过生日。”

“算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省得他们看见你心烦。”

他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反正，我没有亲人在国内，早在我为了助力宋臣辛那年，哥哥对我失望移民去了国外。

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我。

不过不重要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临走时，我看着家里那些曾经充满爱意的痕迹，只觉得讽刺。

宋臣辛喜欢收藏酒，我便亲手设计酒柜，打磨木料。

水晶吊灯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就连玻璃窗户都是我精心挑选的。

可我曾经费尽心思和精力打造的爱巢，困住了我，却留不住他。

我提起身侧的椅子用尽力气砸烂了玻璃窗。

七年时光，我的爱意如同这一地残渣，彻底粉碎。

施工站在我身后蓄势待发。

“把这栋别墅给我拆了。”




跟宋臣辛结婚七年，他故意让我怀孕流产八次。

最后一次，我彻底无法生育。

他却带着一个孩子回来了。

他说：“何必折腾自己，自找不痛快。”

“我年纪到了，总要有个继承人的。”

我天真地以为他是真心为我考虑。

直到，我见到了他的秘书，跟那个孩子长得八分像。

“你放心，我很快就能给你一个名分。”

这是宋臣辛对她的承诺。

......

最后一次去医院，医生下了手术通知。

“建议切除…”

短短几个字，决定了我身体器官的生死。

我的孩子，还是没保住。

我给宋臣辛打了电话，过了半晌才接通。

对面男声温柔，通知道：“苏晚，我打算领养一个孩子。”

“孩子很乖，我已经见过了。”

我喉头一哽，半晌回不过神。

手中的通知书被捏得皱巴巴。

“我，我已经在备孕了，我们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不好吗？”

我语气有些急：“臣辛，你再等等我，我调养好身体就......”

我固执地认为，多强调几遍他就会改变心意。

“何必折腾自己，自找不痛快。”

宋臣辛语气冷了冷：“我年纪到了，总要有个继承人的。”

“这偌大的家业难不成陪着你我进棺材？”

毋庸置疑，他做的决定向来无人能改。

我还未再次张口，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还没问他，能不能陪我做手术......

我身体不好，怀孕没多久就自然流产，甚至医生都查不出原因，责怪我不爱惜身体。

宋臣辛一次次宽慰我。

“别哭了，反正还是没成型的胚胎而已。”

“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可这次，我要摘除子 宫了。

这是宋家的私人医院，所有设施都是最好的。

我没有多犹豫在手术单上签了字，上手术台的瞬间，我浑身冷得厉害。

麻药劲上来后，我似乎看见了宋臣辛。

“宋总，真的要为夫人摘除子 宫吗？她的身体好好调养，还是可以......”

“收起你的同情心！她才不配给我生孩子。”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很是厌恶。

“要不是她当年逼婚，菲菲怎么可能怀着孩子就出了国，吃了那么苦，受了那么多罪！”

“这么多年你给她调养身体，实际是给她一次次打胎，这就是她的报应！”

我闭上眼，那些恶毒的字眼，怎么会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宋臣辛跟我结婚七年，七年的感情。

他装作对我热情似火，拉着我夜夜纠缠，说他喜欢孩子，又让我一次次流产，直到现在摘掉子 宫。

竟是报复。

我躺在手术台上，冰冷的灯，冰冷的手术刀，冰冷的空气。

呼吸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我们两家是世家，从小我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

臣哥哥长，臣哥哥短。

长大后，我要嫁给臣哥哥。

我跟他自出生就是命定，这是苏家贯彻给我的想法。

他亦然。

可宋家情况复杂，私生子众多。

宋臣辛原本是长子，最有希望继承宋氏，却被几个私生子打压。

他翻墙跑进我家，推着我的秋千。

“晚晚，你再等等我。”

那段时间，他瘦了很多，眼底乌青。

为了让他安心，我表明自己青涩的爱意。

“你放心，我只喜欢你。”

宋臣辛笑得很开心，他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后来，我跟家里闹翻，执意带着两亿彩礼嫁给宋臣辛，宋氏危机解决，他应了承诺娶我。

在外人眼里，我们成婚七年相爱两不疑，是一对佳偶。

他眼里，竟是我逼婚。

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

手术灯灭，我从麻醉中苏醒，枕头湿了一片。

这七年，终是错付。




他厌恶我这副执拗的模样，再也懒得装下去。

“你没资格拒绝，这是你求来的婚姻，你必须给我受着。”

宋臣辛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

决绝，冷漠。

我转了院，在医院静养。

其间宋臣辛打了无数次电话，说得最多的便是关于宋晨的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去办领养手续。”

“我都能接受你，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宋晨。”

“你这个样子，怪不得生不了，没有孩子会喜欢你。”

他说得对。

我不配当母亲，不该为了男人糟践自己的身体。

白菲菲回国的消息，我一个月之前就收到了。

听说她离婚带着一个孩子，过得不怎么好。

可我出院后见到她时，她穿着贴身的西装裙，浑身散发着温柔，知性。

生过孩子的她，比以前更有韵味。

她在宋臣辛办公室里，为他添茶。

“我特意给你买的，快尝尝看。”

男人拉过她的手，轻轻拂过。

“都红了。”

“水烫得很，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做。”

他们周遭的暧昧气氛将所有目光隔离，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

旧爱重逢，情难自已。

“太太，你不能进去。”秘书将我拦在门外。

声音打破了他们越来越近的距离。

白菲菲整理工牌，站在宋臣辛身后，脸颊绯红，略带不安扯着他衣角。

“谁让你进来的。”

我紧了紧手中准备好的离婚文件，盯着他阴沉的脸。

“我家的公司，我不能来？”

“还是说.......你怕我来。”

许是我向来温婉，突然的强势让宋臣很很不耐烦。

“你思想怎么那么肮脏，我们在谈公事。”

白菲菲也走上前解释：“苏晚，我跟臣辛没什么的，如果你介意，我会辞职。”

“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她也不懂。”

宋臣辛强势霸道地护在她身前：“以后少来公司，就知道添乱。”

我眸子垂了下来，酸涩卡在喉咙里。

一个孩子突然从办公桌底下冲出来，手中的文件直直冲我砸了过来。

“坏女人，你不许欺负我妈妈！”

“打死你个老巫婆！”

额头黏腻的鲜血滴落，好疼。

我眼眶一红，抬头一看。

白菲菲护着那个孩子，宋臣辛护着她们母子俩。

“还不走？”

手中白净的纸张沾染的全是血。

这份离婚协议不能用了。

宋臣辛今天回来得很早。

跟我商量换房间，将我的房间改成宋晨的儿童房。

“你的房间大，又朝阳，孩子住着舒服一点。”

他视线落在我额头的伤口处，还泛着猩红。

“今天是晨晨冲动了，我替他跟你道歉。”

我坐在床上，将自己的身份信息发送给我哥，一切弄完后，我才抬头盯着他。

“我不接受。”

“他以为你要伤害她妈妈，所以才下意识保护。”宋臣辛抬手抚摸着额头：“你没当过妈，自然不明白这种母子情。”

“只要你好好对晨晨，他以后也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