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马卓张显菊的女频言情小说《重生80:卖我去挖矿?问问我的猎枪马卓张显菊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嘤嘤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大富还想梗着脖子犟,却被旁边脸色煞白的李成明一把死死拽住。李成明喉结滚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那眼神死死盯着土坑边缘、如同换了个人似的马卓,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他不是傻子,马卓这逼着他们吃“人参”的用意,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吃下去!对,只有亲口吃下去,这该死的、硬邦邦的桔梗根,才能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到时候,就算他们侥幸爬出去,跑到公社去告状,说马卓这小王八蛋用假货坑人钱财,证据呢?呵呵,证据早就在他们自个儿的五脏庙里,消化得连渣都不剩了!死无对证!这小子......好他娘的狠的心!好他娘的毒的计!这一刻,李成明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恐惧,那是一种冰冷刺骨,仿佛被毒蛇盯上的悚然感。眼前的马卓,哪里还是那个任他们搓扁揉圆、...
李成明喉结滚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那眼神死死盯着土坑边缘、如同换了个人似的马卓,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不是傻子,马卓这逼着他们吃“人参”的用意,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明摆着!
吃下去!
对,只有亲口吃下去,这该死的、硬邦邦的桔梗根,才能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到时候,就算他们侥幸爬出去,跑到公社去告状,说马卓这小王八蛋用假货坑人钱财,证据呢?
呵呵,证据早就在他们自个儿的五脏庙里,消化得连渣都不剩了!
死无对证!
这小子......好他娘的狠的心!好他娘的毒的计!
这一刻,李成明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恐惧,那是一种冰冷刺骨,仿佛被毒蛇盯上的悚然感。
眼前的马卓,哪里还是那个任他们搓扁揉圆、骂不还口的闷葫芦“憨驴儿”?
分明是一头刚从沉睡中醒来、露出獠牙的恶狼!
自己今天,算是栽了个结结实实的跟头,踢到钢板了!
再跟他硬顶下去......
李成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想起刚才马卓那平静语气下毫不掩饰的杀意。
这小子,怕是真的敢下死手!他做得出来!
“吃!”
李成明牙关猛地一咬,心头一横,再无半分犹豫。
他一把抓起地上那根沾满泥土、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桔梗根,像是吞炭一般,狠狠塞进了自己嘴里。
“唔!”
干硬的根 茎带着泥沙,硌得他牙床钻心地疼,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夹杂着浓重的土腥气,瞬间在口腔里炸开,直冲鼻腔,熏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那玩意儿又干又柴,刮得嗓子眼火辣辣地疼,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腮帮子鼓起,像头老牛似的,用力咀嚼起来,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
其他人见李成明这带头大哥都怂了,哪里还敢再撑着?
一个个哭丧着脸,认命般地捡起地上的桔梗根,闭着眼睛往嘴里塞。
一时间,土坑底下,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令人作呕的咀嚼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实在憋不住的干呕。
那场面,说不出的怪诞和屈辱。
马卓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坑边,肩上还扛着那条粗粝的麻绳,眼神冰冷地俯视着坑底这狼狈不堪的一幕。
这是他们欠他娘,欠他妹妹的!今天这顿“加餐”,不过是先收点利息罢了!
他极有耐心地等着,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直到确认最后一块“百年老参”都被他们连嚼带咽地吞进了肚子里,连点渣滓都没吐出来。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解下肩上的麻绳,将一端牢牢绑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歪脖子树上,试了试牢固度,然后将另一端抛进了坑里。
绳索晃晃悠悠地垂落,在众人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轻轻摇摆。
“上来吧。”
马卓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坑底的人如蒙大赦,也顾不上腿软手抖,争先恐后地抓住绳索往上爬。
重见天日,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们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然而,当他们狼狈地爬出土坑,看到不远处抱臂而立、肩上还斜挎着那把吓人猎枪的马卓时,刚刚升起的一点逃出生天的庆幸,瞬间又被浇灭了大半。
马卓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毫不掩饰的......蔑视。
王大富喘着粗气,看着马卓那副欠揍的模样,又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疼的脸颊,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像野草般滋生。
他们这么多人,一拥而上,抢回欠条,再把这小王八蛋踹进坑里活埋了!
他刚要有所动作,肩膀却被李成明死死按住了。
“你他娘的干啥?”
王大富扭头,眼里凶光毕露。
李成明脸色铁青,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看个屁!老子腿快断了,走不动道!背老子回去!”
王大富一愣,随即明白了李成明的意思。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马卓现在就是个疯子,手里还有枪,硬碰硬讨不到好!
他恨恨地瞪了马卓一眼,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弯下腰,背起几乎瘫软的李成明。
一群人,有的瘸着腿,有的捂着脸,有的还忍不住干呕,如同丧家之犬,相互搀扶着,灰溜溜地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马卓脸上的肌肉才微微松弛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李成明,倒还有点意思,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勉强算个人物。
可惜,惹错了人。
他伸手进口袋,摸出那七张沉甸甸的欠条,一共三百一十五块。
这是他辛辛苦苦,用汗水甚至可能用血换来的“第一桶金”,承载着他改变命运的希望。
明天,要是这些人敢赖账......他不介意亲自登门,好好跟他们聊聊。
......
夜里头在山里闹出的这番动静,马卓回到家,愣是半个字都没跟张显菊和妞妞提。
有些事,自己扛着就好。
压抑了大半辈子的憋屈和怨愤,如今像是被他用一把锋利的凿子,硬生生撬开了一条缝隙,透进了一缕微光。
在坑边折腾了大半宿,等他悄无声息地摸回家时,东边的天际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马卓寻思着不能空手回去,又惦记着白天进山时瞅见的几处可能长着好东西的地方,索性就着这蒙蒙亮的光线,再次一头扎进了后山深处。
运气这东西,有时候还真是玄妙。
就在昨天挖到黄精那片山坳附近,一只看起来傻头傻脑、落了单的小野猪,不知怎么就一头撞进了他先前随手布下的一个简易套索里。
看样子是挣扎了半宿,这会儿已经彻底没了动静,躺在那儿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马卓掂量了一下,嘿,这小家伙,少说也得有个六七十斤重!
“老天爷也开眼了!”
马卓心里一乐,这简直是送上门的买卖!又是几十块钱稳稳进账!
他手脚麻利地用带来的绳子将野猪捆扎结实,试了试重量,咬牙往肩上一扛,沉甸甸的感觉让他心里踏实无比。
他又顺路绕到几处记忆中可能长着药材的隐蔽角落,仔细搜寻了一番。
这次运气依旧不赖,不光又挖了些品相不错的鸡头黄精,还让他辨认出几株藤蔓缠绕、块根肥厚的玩意儿,扒开泥土一看,可不就是何首乌嘛!虽然年份尚浅,但也是能换钱的好东西。
一股脑儿全给刨了出来,塞进背篓。
等他扛着哼哧哼哧还在轻微挣扎的野猪,背着塞得鼓鼓囊囊、散发着泥土和草药清香的背篓,一身泥水汗水、悄无声息地溜达回村里时,村头的公鸡已经开始扯着嗓子打鸣了。
他先把野猪和草药藏到院子角落的柴草堆后面,用破席子盖好,又快速地把身上的泥土拍打干净,简单洗了把脸,这才轻手轻脚地摸进屋。
往炕上一躺,只觉得浑身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脑袋一沾到那硬邦邦的枕头,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深沉的梦乡。
......
第二天,日头刚懒洋洋地爬上东边的山梁,几缕金灿灿的阳光就迫不及待地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破窗户,像探照灯一样,照亮了屋里弥漫的细微灰尘。
张显菊其实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怎么睡踏实。
心里头装着事儿,翻来覆去烙饼似的,怎么也睡不着。
昨儿个儿子猛地拿回来那沓厚厚的、崭新的票子,她晚上躲在被窝里,就着微弱的月光数了一遍又一遍,指尖都快磨出茧子了,可还是觉得像在做梦,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就那么呆呆地坐在炕沿上,手里下意识地捏着一块准备给妞妞做新衣裳的旧布料,心里乱糟糟的。
今天要跟儿子去县城,她既盼着儿子说的是真的,那些钱真是他凭本事挣来的,又怕......怕万一他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那往后的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
妞妞倒是醒得挺早。
小孩子觉少,更何况心里头还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惦记着要去城里呢!
城里啊!那是她从村里去过县城的大人唾沫横飞的吹嘘中,听过无数次的神奇地方!
据说有好多好多她见都没见过的糖果点心,还有不用马拉就能跑得飞快的、硬邦邦的铁壳子车!
小丫头骨碌一下从炕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在炕上兴奋地扭了两下小屁股,看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光线,压低了声音,奶声奶气地问:“娘,咱们啥时候去城里呀?哥哥咋还不起床哩?”
张显菊赶紧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指了指儿子睡觉的里间:“小声点儿,妞妞乖,让你哥多睡会儿。
他昨天肯定累坏了。”
妞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果然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地下了炕,自己吭哧吭哧地穿好那身打着好几个补丁、但洗得干干净净发白的旧衣裳。
她按捺不住好奇,踮着脚尖,凑到里屋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瞅。
只见哥哥马卓睡得正沉,侧躺着,呼吸匀称而悠长,眉头舒展,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平静。
跟平时那个闷声不响、有时候眼神瞅着还有点愣愣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哥哥!哥哥!”
妞妞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喊了两嗓子。
马卓睡得太沉,一点动静都没有。
妞妞胆子大了点,又往前凑了凑,伸出短短的小手指头,像小鸡啄米似的,轻轻捅了捅马卓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哥哥,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啦!咱们还要去城里呢!”
这下,马卓终于有了反应。
他眉头微微蹙了蹙,眼皮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眼神里还有些许迷蒙,像笼着一层薄雾。
当看清是自家妹妹那张瘦巴巴、却亮晶晶的小脸蛋几乎贴在自己面前时,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撑起有些酸痛的身子坐起来,抬手揉了揉妞妞的头发:“咋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妞妞被揉得咯咯直笑,小身子得意地一挺:“不睡啦!要去城里!娘都起来好半天啦!”
马卓扭头看向外间,果然看到母亲已经端坐在炕沿边,正低着头,手里拿着针线纳着鞋底,但那姿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里屋。
他心里明白母亲的担忧和疑虑,但眼下也不好多解释什么,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行,那咱们这就准备准备。”
他利落下炕,到院子里用冰凉的井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冰水激得他精神一振。
然后,他走到柴草堆旁,把昨晚上藏好的野猪和那一背篓草药给拖了出来。
当张显菊看到那头被捆得结结实实、虽然死了但依旧显得肥壮的小野猪时,又是一声低呼,眼睛都瞪圆了。
再看看旁边那一大背篓黑乎乎、还带着新鲜泥土的草根树皮,她心里头的疑虑顿时去了七八分,但那份担忧,却丝毫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又是你弄回来的?”
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昨晚回来路上顺手套着的。”
马卓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开始琢磨着怎么把这堆硬货弄到县城去。
靠两条腿走四十里崎岖山路,还得扛着这近百斤的重物,别说带着娘和妹妹,就是他自己一个人,也得累个半死。
他目光落在母亲脚上那双纳了又纳、鞋底都快磨平了的千层底布鞋上,又看看妞妞那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要倒的小身板,心里瞬间打定了主意。
不能让她们娘俩再跟着自己受这份罪了。
“娘,妞妞,你们先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我去趟村东头。”
“去村东头干啥?”
“我去借个车,咱们坐车去县城。”
马卓一边说着,一边理了理身上还算干净的褂子,从怀里摸出昨晚上剩下的三十来块钱,动作自然地抽出一张崭新的两块钱票子捏在手里,其余的又揣回贴身的口袋里。
“坐车?”
张显菊更糊涂了,眉头紧锁。
这靠山屯穷得叮当响,哪有什么正经的车?
要说有,也就是村东头那个赵老蔫家,前两年不知托了什么关系,从哪个报废厂弄回来一台旧得掉渣的拖拉机头子,平时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除了自家拉粪、秋收拉庄稼,谁开口都不借。
就算肯借,那也得烧油啊,这一来一回八十里地,得多少油钱?那赵老蔫抠门得是全村出了名的!
不等张显菊把满肚子的疑问说出来,马卓已经迈开大步,像阵风似的出了院门,径直朝着村东头去了。
马卓凭着记忆,熟门熟路地来到赵老蔫家门口。
老远就听到“突突突突”震耳欲聋的噪音,还夹杂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只见赵老蔫正撅着屁股,蹲在他家那台“老古董”拖拉机旁边,手里攥着个油腻腻的大扳手,正跟机器较劲呢。
那拖拉机确实是老掉牙了,浑身上下不是糊着厚厚的泥巴,就是锈迹斑斑,车头烟囱里突突地冒着呛人的黑烟,嗓门大得能把人耳朵震聋。
赵老蔫是个五十来岁的精瘦汉子,脸上刻满了皱纹,平日里就爱捣鼓他这台破机器,性子有点蔫儿吧唧的,话不多,但全村人都知道他,一个字。
抠!认钱不认人。
马卓走到跟前,阴影罩住了赵老蔫。
赵老蔫抬起头,眯缝着一双被烟熏得发红的眼睛瞅了瞅,见是马家那个不怎么灵光的“憨驴儿”,也没太当回事,鼻子里哼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跟手里的螺丝较劲。
“傻小子,跑这儿瞅啥热闹?一边玩儿去,别耽误叔干活。”
“赵叔。”
马卓站定了,声音平静地开口。
赵老蔫手上敲打的动作猛地顿了一下。
他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这傻小子今天居然敢主动跟他搭话了?
而且,这吐字好像比以前清楚利索多了?
他狐疑地又上下打量了马卓两眼,哼了一声:“啥事?有屁快放!”
“赵叔,我想跟你借一下这拖拉机,用一天,去趟县城。”
这话一出口,赵老蔫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他停下手里的活计,慢慢直起身子,那双精明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把马卓从头到脚看了个仔仔细细。
“我说......憨小子。”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语气带着嘲讽:“你今儿是没睡醒,还是出门忘吃药了?说胡话呢?去县城?你知道去县城多远不?你知道老子这宝贝疙瘩喝油多厉害不?比你爹喝酒都凶!”
赵老蔫觉得,这傻小子八成是昨天被王大富那帮人给揍傻了,脑子彻底不清醒了,跑这儿跟他寻开心来了。
他嫌恶地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在这儿给我添堵,叔忙着哩!”
马卓却像钉在了原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更没生气,只是默默地伸出手,将那张崭新的、带着油墨清香的两块钱票子,递到了赵老蔫眼前:“赵叔,我不白借。这是车钱和油钱,你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加点。”
赵老蔫本来是想直接把这傻小子轰走的,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马卓手里捏着的那张绿油油的两块钱票子时,那双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瞬间就瞪得溜圆!
两块钱!我的个乖乖!这年头,两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够他这“油老虎”跑好几个来回县城的油钱了!甚至还能落下不少!
但他脸上的惊喜只持续了一秒,随即眉头就紧紧地拧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马家的穷,那是全屯子出了名的。
马老爹那个挨千刀的赌鬼,早就把家底败得一干二净,还欠了一屁股烂账。
他婆娘张显菊带着俩半大孩子,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艰难。
这傻小子,他哪儿来的这两块钱?
而且,还是这么崭新的一张票子!看着就不像是自家攒下来的!
这钱......来路不对劲!
“你这钱......”赵老蔫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他往前逼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眼神锐利地盯着马卓:“是哪儿来的?”
马卓迎着他审视的目光,面不改色,坦然地回答:“我自个儿挣的。”
“你挣的?”
赵老蔫嗤笑一声,那表情仿佛在说“母猪都能上树了”:“放你娘的屁!就你?你挣个啥?除了会吃白饭,浪费粮食,你还会干点啥?说!老实交代!是不是偷人家钱了?嗯?偷谁家的了?”
在他根深蒂固的印象里,马卓这傻小子能拿出两块钱来,除了偷,绝不可能有第二条路!他那个赌鬼老爹不是好东西,这儿子肯定也学坏了!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没偷。”
马卓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语气,简单地回了三个字。
他知道,跟这种认死理、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家伙解释再多也没用,事实胜于雄辩。
“没偷?没偷你哪来这么多钱?”
赵老蔫的声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马卓脸上了:“你小子嘴还挺硬!行!我看你能犟到什么时候!”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蹊跷。
要是这傻小子真偷了钱,还是从他赵老蔫手里露出来的,到时候失主找上门来,他指定也得跟着吃挂落!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弄清楚!
赵老蔫一把扔掉手里的扳手,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猛地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伸出,死死抓住了马卓的胳膊。
他的手劲儿极大,常年干农活,手指像铁钳一样,抓得马卓胳膊生疼。
“走!跟我走!”
赵老蔫拽着马卓就往村子中间走,力气大得几乎要把马卓拖走:“好你个小兔崽子!学坏了啊!小小年纪就敢偷钱了!胆子不小啊!走!找你娘去!让你娘看看你干的好事!让她好好管管你!看我不让你娘打断你的腿!”
噗通噗通掉下来那几下,再加上那一声吓破胆的枪响,坑底下这帮泼皮无赖,脑子嗡的一声,全蒙了!
李成明是第一个缓过劲儿来的。
他只觉得左腿那儿钻心地疼,疼得他冷汗唰就下来了,后背的汗衫子湿了一大片!
再借着天上那点不顶用的月光,还有远处火把头那点红光,眯着眼往坑边上一瞅。
那个黑乎乎戳在那儿的人影,他认出来了!
火气一下就顶到了脑门子!
“马卓!你个小瘪犊子!是你!肯定是你个短命鬼搞的鬼!”
“有种放老子上去!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坑底下立马跟滚油锅里撒了把盐似的,炸了!
“是那傻子阴咱们!”
“马卓,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快拉俺们上去!听见没!不然等老子出去了,让你全家都没好日子过!”
王大富也摔得晕头转向,脸上被碎石头剌了好几道口子,火辣辣地疼。
想起昨天被马卓那小子一枪托干掉的大门牙,新仇旧恨搅和在一块儿,火往上撞,也跟着破口大骂:“马卓!你个小畜生,赶紧把老子们拉上去!听见没!”
坑边上,马卓就那么蹲着,手里还攥着那杆猎枪。
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坑里这帮东西,一言不发。
有个摔得轻点的混子,仗着自己还有点猴样儿,悄没声地挪到坑壁看着坡缓点儿的地方,手扒拉着,脚使劲蹬着,就想往上爬。
刚爬了不到一人高,心里刚有点美滋气儿,还没等咧嘴笑呢。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根胳膊粗的树枝带着“呼呼”的风声就砸下来了!
“咔嚓!”
不偏不倚,正砸在那孙子的手腕子上!
“啊——嗷!”
一声杀猪似的惨叫,那小子跟个破布口袋似的,骨碌碌又滚回了坑底,抱着手腕,疼得满地打滚嗷嗷叫唤。
这一下,像是大冬天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坑底所有人那点儿想偷偷爬出去的心思,全给浇灭了!
他们这才明白过来,马卓这小子不光把他们哄进坑里,压根就没想让他们囫囵个儿出去!
骂声渐渐小了下去。
身上摔破的口子火辣辣地疼,腿脚也钻心地痛,谁也不知道这坑到底多深,更猜不透马卓这小子下一步要干啥。
“马......马卓兄弟......”
那个先前被敲掉牙、这会儿脑袋又磕破了的汉子,带着哭腔开了口:“我们......我们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这些糊涂蛋一般见识,求求您,拉我们上去吧......”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撑不住了,七嘴八舌地开始求饶。
“是啊,马卓兄弟,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瞎了狗眼惹了您。”
“都怪李哥,不对,都怪李成明和王大富这俩老东西撺掇的,不关我们事啊!”
“对对对!冤有头,债有主,您放我们上去,我们保证,再也不找您老麻烦了!”
王大富也立马换了副嘴脸,使劲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卓哥......刚才是叔昏了头,跟你闹着玩呢,你快想想辙,拉叔一把......”
李成明咬着牙,把那口气强咽下去,也放软了调门:“马卓,今天这事,算我们栽了。你把我们弄上去,以前你爹欠下的赌债,一笔勾销!我们保证再也不提一个字!你看咋样?”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给旁边两个还能动弹的使了个眼色。
娘的,等上去了,一起上,弄死这小王八蛋!
可他们这点小九九,哪里瞒得过马卓?他心里跟明 镜似的。
坑底下的人见马卓半天不出声,心里越来越没底。
有人开始小声呜咽,有人指天画地发誓,说出去了就洗心革面,再也不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坑边上的马卓忽然动了。
他慢吞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探头往坑底下瞅了瞅,脸上露出那种假得不能再假的惊讶表情。
“哎哟喂!”
“我说底下咋这么热闹呢?原来是李队长、王叔你们啊!你们这是干啥呢?开篝火晚会呐?大晚上的,咋都掉这大坑里来了?”
“这天黑路滑的,走路咋不看着点儿呢?瞧瞧,都摔着了吧?啧啧,瞅瞅这摔的,多疼啊!多危险呐!”
这一通话,差点没把坑底的李成明他们给活活气死!
啥叫不小心?
我们他妈是怎么掉下来的,你个小兔崽子心里没点B数吗?
要不是被你那破枪吓得往前蹿,能踩空掉下来?
可这会儿人在坑底,命攥在人家手里,就是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脸上还得陪着笑脸,顺着他话头往下说。
“是啊是啊,马卓兄弟,我们眼神不好,没看清路,就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我们实在爬不上去了。麻烦兄弟你搭把手,拉我们一把,这大恩大德,我们一定记在心里!”
“对对对!不小心!”
王大富也赶紧凑上来:“卓哥,救救我们吧!以后有啥事,只要你招呼一声,我们保证随叫随到!”
马卓摸了摸下巴。
“这坑是有点深哈,我一个人也拽不动这么多人。再说咧......”
他目光在坑底下这帮人身上挨个溜了一圈。
“瞧瞧你们这一个个跟病秧子似的,又是摔伤,又是挨冻,还饿着肚子,浑身上下软得跟面条似的,就算我把绳子给你们扔下去,你们怕是也抓不住,更别说往上爬了。”
坑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马卓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狗屁药。
就在大伙儿都犯迷糊的时候,马卓似乎突然就有了注意。
“有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我有办法了,你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力气!要是能弄点啥好东西,吃了立马浑身有劲儿,那不就能自己爬上来了吗?”
“比方说......要是有根上了年份的老山参补补气血,那效果,杠杠的!嘿,你们说巧不巧?”
马卓说着,就把手伸进了自己那破旧的口袋里掏摸起来。
七月的秦岭,早已是烈日炎炎。
1980年的毛树根公社,一整年都是鸡飞狗跳。
一间四壁透风的土墙房里,马卓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几人的吵闹。
“马家的,你男人输了钱,把丫头抵给老子了。正好李大户家想找个童养媳,你丫头就不错。赶紧让开,老子手可重,别逼我动粗!”
“还有你那个傻大胆的儿子,你男人也输给老子了。正好卖到北面去,那边开矿要的是壮劳力!”
男人的粗嗓门从院外飘了进来,紧接就听到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个挨千刀的,自己跑得没影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憨驴儿和妞妞都是我的命 根子,谁都抢不走!”
听到院外母女俩哭声阵阵,马卓艰难的睁开了眼。
一打眼便被这个破落的屋子给惊住了。
他犹记得,自己在边境线上追击毒贩,失足坠了崖,怎么一睁眼到了这种地方?
艰难的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一周破落的房间,却有种似成相识的感觉。
勉强定了定心神,从记忆的最角落里捡到了一块早已斑驳的碎片。
他忽然想起来,这貌似是自己的家,那个阴暗而又破碎的家。
他记得自己从小脑袋不太灵光,有人说是生下来摔了头,也有人说是父亲的原因。
父亲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盲流,屁本事没有,狂嫖滥赌样样行。
瞧见女学生好看,就给人敲晕了扛回了家。事后怀了孩子,人家才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
婚后,依旧嗜酒滥赌,输了钱就回家揍婆娘,所以导致马卓成了傻子。
在马卓前十六年断断续续的记忆中,那个废物老爹就没干过一件人事。
否则一个有两个大劳力的四口之家,怎么着也过得和和美美的,至于欠一屁股债,连饭都吃不饱。
后来离家北上,也断了跟家里的联系,一直到莫名其妙开了窍,才知道自己离开家是为了躲债。
原本带着妹妹一起,却在半道上遇到了人贩子,挨了闷棍抢走了妹妹,自此下落不明。
后来回到老家,母亲早在送走他们兄妹的早晨上了吊。
上门讨债的人为了泄愤,就把母亲扒光了串在杠子上晾了三天,然后心安理的霸占了马家的田地。
马卓想要报仇,仇人却早就南下经商不见了踪影。
直到入伍前,他仍在托人打听那家人的去向,只可惜一直未有消息传来。
这件事成了马卓前半生的执念,只可惜没能等到下半生。
确认眼前的一切都切实存在,马卓的心狂跳不止。
他曾多少次都想回到这个时候,拯救这个破碎阴暗的家。
现在,终于实现了。
他满心欢喜的冲出了家门。
屋外,一个斑秃的中年男人正和张显菊撕扯着一个头发黄黄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女娃。
女娃被一人拽着一个胳膊,疼得吱哇乱叫,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臭娘们,再不松手,老子就不客气了!”
男人拽了两下发现拽不动,有些不敢用力了,担心把胳膊拽掉卖不上价。
张显菊见机一把将丫头搂在自己的怀里,一边给丫头擦眼泪,一边问她有没有伤到。
至于男人的话,她就当放屁。
男人气得牙根痒,撸起袖子就要发作。
“草,你娘的,不动点真格的,你当老子是泥捏的?”
他一撩后腰,掏出一把一尺长的柴刀,用力的挥了几下,发出呜呜的声响。
张显菊吓得惊慌失色,赶紧把丫头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男人,“你想做什么?王大富,我告诉你,砍人可是犯法的!”
王大富狞笑着靠了过去,“别以为就你读过书,我也读过。我还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就是县老爷来了,我也有理!”
“乖乖把丫头和那个傻小子交出来,不然今天你可得掉几块肉!”
看着王大富手里厚重的柴刀,张显菊心都在打颤。
可为了孩子,她只能硬着头皮梗着脖吼道:“不给,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不弄死我,你就是狗娘养的!”
王大富原本只是想吓唬一下,这话一出弄得他有些下不来台,红着眼呛道:“好,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他高举着柴刀,猛地朝张显菊砍了下去。
可刚举到半空,一个人影就在身前一晃,手腕被钳住。
回过神,面前就站着一个黝黑的大个子。
要说马家傻子也邪门,家里穷得叮当响,却喝水都长肉。
看着像个塔山似的马卓,轻而易举的夺过刀,憨头憨脑的样子,王大富心里有些发虚。
他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傻子,你,你把刀放下!可不敢胡来,咱有话好商量!”
马卓不说话,始终讷讷的盯着他,只是眼神中无意间透出来的狠劲儿,把王大富吓得有些慌神。
他朝马卓身后的喊了一嗓子,“臭娘们,管管你家的憨......”
话没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刀把。眼里全是星星,满嘴的牙都松了。
王大富懵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马卓。回过神,才觉着后怕,捂着脸就往后缩。
“敢打老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王大富满嘴的血沫子,对着马卓放狠话,见马卓又把刀举了起来,扭过头就没命的逃,眨眼不见了人影。
“憨驴儿,你怎么能拿刀砍人哦?”
张显菊也被吓坏了,一把抢过马卓手里的柴刀,很是嫌弃的丢在了地上。
见四下无人,生拉硬拽的将儿子和闺女带进了屋,落了门栓。
一屁股坐下来,又开始唉声叹息,眼泪糊了一大把。
咒骂了一阵马老爹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又害怕王大富带人来找后账。
她拉着马卓进了里屋,从墙缝里抠出一个塑料袋,又打开几层碎布。
“憨驴儿,这些年娘攒下的积蓄全都在这儿了。你拿上,带着你妹妹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王大富的小舅子是公社的联防队长,咱们惹不起。”
“你出去的时候,别被人看到了,公社的人都势利,说不准谁就告诉了王大富。要是被王大富抓住了,你和你妹妹就遭殃了。”
张显菊一边絮叨,一边拿针线把那几张粮票缝在马卓的衣服里衬,然后又收捡兄妹俩的衣服。
看着她颤颤巍巍的样子,马卓记忆深处的一处光点忽然和现实重合。
当年临走前的那一晚,母亲也是这么絮叨。
可惜的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一走再见已是阴阳相隔。
想到这里,马卓不由得眼眶一红,往前挪了几步,抱住了张显菊的肩膀。
“娘,我不走了!”
“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
张显菊抖了一下,慢慢回过头,满眼的惊讶。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马卓握住张显菊的手,挤出一张笑脸。
“娘,我从树上摔下来之后,睡了一觉突然就开窍了。”
张显菊闻言泪如泉涌,在马卓的身上摸摸捏捏,一个劲儿的说老天保佑。
她摩挲着马卓的脸,给他擦掉泪水。
“你既然好了,娘就彻底放心了。娘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只希望你带着妹妹好好活下去。娘就是死了,也心安了!”
一番话,听得马卓愁肠百结。
他紧了紧张显菊的手,一脸坚定的说道:“不,娘,我不走!我会让你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的。以后,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说完,他转身就出了里屋,见妹妹抽哒哒的躲在门后,顿时一阵心疼。
蹲下身子把她抱在怀里,小声哽咽:“妞妞,都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有照顾好你。”
“跟哥哥说,想吃什么,哥哥现在就去给你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