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醒来时，眼泪早已打湿枕头。
终于。
终于在第九分钟的时候，在同事的劝说下，乔父妥协了。
乔子康被救出去时，双腿已经完全废了。
不久之后，乔父依然因为绑匪的报复而牺牲。
我一直照顾着乔子康。
大学时，我们自然成了男女朋友。
我们约好，一毕业就结婚。
毕业典礼当天，一封匿名信寄到乔家。
被我捡到了。
“抱歉，我来晚了。”
娇俏的女声打断我的思绪。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从包厢外进来。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改良旗袍，如墨般长发散落在肩膀上，脸上的妆容很淡。
整个人气质恬静淡雅，美得像画中走出来的美人。
女人走到乔子康旁边的空位坐下，双手自然挽住男人的胳膊。
男才女貌。
宛如一对璧人。
我双手环在胸前，强压着内心密密麻麻的疼痛，开口道：
“呀，子康哥交女朋友了，真漂亮啊。般配！”
女人娇滴滴看着乔子康，“子康，这位是……”
乔子康深深看了我一眼，平淡吐出两个字，“同学。”
我在他眼底看见了嫌弃，厌恶。
看见了从心底里想和我划清界限的欲望。
很好。
我的目的达到了。
我本来还想再待一会，还想再看看这个爱了十几年的男人……
今天之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腹部剧烈的抽搐和疼痛打破了我最后一丝妄念。
我赶紧用餐巾纸捂住嘴。
剧烈的咳嗽之后，口腔里明显传来血液的腥味。
我正想把纸团放进口袋里……
“陈悠，你……嘴角有血。”
旁边的同学惊讶开口。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最终，我只用一个“牙龈出血”的借口解释过去。
我强撑着离开包厢。
刚刚走到酒店门口，额头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
我知道，是止痛药的药效过了。

也不奇怪。
毕竟当年是我让他亲眼看见我和两个男人一起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
在此之前，我甚至都没有和他发生过关系。
我一直说我没有做好准备。
他也尊重我的选择。
才会让那件事情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冲击。
我一副摆烂的样子，“对啊，怎么了，现在不都说要尊重HIV病人，你们应该尊重我。”
“真不要脸！”
乔子康用极度厌恶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护着沈梦可准备离开。
我本来也想若无其事地离开。
可腹部的剧痛，让我忍不住蜷起身体……
“陈小姐，你没事吧……”
沈梦可快步走过来，想来扶我。
我下意识想拒绝，手刚刚伸出去……
“啊！”
沈梦可踉跄了一下，整个人直接向后倒去！
“梦可！”乔子康一个箭步冲过来，将沈梦可护住，满眼愤怒盯着我，“陈悠！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想解释。
想告诉他我根本没有碰到沈梦可。
可，腹部钻心的疼痛让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向沈梦可时，依偎在男人怀里的她，一双眸子正盯着我。
那双本该清澈温柔的眸子，此刻却带着算计和得意。
我头脑一怔。
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就算她知道我和乔子康的关系，我都变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她针对的？
沈梦可半天才假惺惺说：“对不起，子康，是我没站稳。”
“宝贝，你就是太善良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是陈悠推了你！”
乔子康声音坚决而笃定！
男人墨色的眸子看着我，像是在看什么碍眼的脏东西。
我死死咬着唇，强迫自己不要因为疼痛发出任何声音。
坚持一下。
坚持一下。
我不想和沈梦可计较。
只是不想让乔子康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等到我死后，他结婚生子，拥有顺遂的一生。
身体好像听见了我的祈求一般。
疼痛奇迹般减少了一些。
我强撑着站起来，艰难开口：
我晃了晃手里只装着几袋零食的塑料袋，装出若无其事的语气。
“这不是昨天那位同学？”一旁的女人笑吟吟开口，“你好，我叫沈梦可，是子康的未婚妻。”
“你好，我叫陈悠。”
我一条腿站直，一条腿曲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们两个女人隔着不过两米的距离。
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
一边是知书达理，备受宠爱的大小姐。
一边是不学无术的精神小妹。
如果要在这两个人中间去选一个女朋友，任谁都会选择前者。
“对了，我怀孕了，所以我们打算把婚礼提前到10月1日，会邀请子康所有的同学，你也一定要来。”
沈梦可亲昵挽着乔子康的胳膊，“子康，你记得给陈小姐发请柬。”
乔子康深深看了我一眼，眼底是明显的排斥。
我耸了耸肩，“还是别了，我可没钱随份子。”
沈梦可笑得温柔，“不用随份子也可以，只是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行了！别跟她废话了。”乔子康终于忍无可忍，“她跟我那些同学不一样，我们不是一路人。”
其实，自从我做了卧底后也见过一些同学。
他们对我的改变很吃惊。
也会偷偷说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可，当这句话从乔子康嘴里说出来时，我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
好疼。
好疼。
我想大口呼吸，脏器却传来钻心的疼痛。
止疼药的药效又快要过了。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塑料袋，笑道：“是啊，而且我探病的这个朋友得的是HIV,我有这样的朋友，你们如果……”
“陈悠！”
乔子康脸色骤变，马上将沈梦可护进怀里。
他的行为，仿佛要和我划出一道深深的鸿沟。
沈梦可倒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子康，没事的，HIV传染途径很少。”
“宝贝，你太善良，怕是要被她骗了。”乔子康看着我，表情森冷，“如果没猜错，这个得HIV的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他会这么想
我手紧紧捂着腹部，整个人靠着墙一点点蹲下来。
周围好像有人来询问我的状态。
可，太疼了。
我意识已经处在模糊的状态，完全无法回应。
最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面前已经是一片洁白。
“悠悠，你终于醒了！接到电话的时候我真的吓死了！”
闺蜜安歌焦急的声音响起。
我看着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放心，医生说我还能活一个多月呢。”
安歌听见这话，眼眶都红了，“那你……见到他了吗？”
他。
就是乔子康。
安歌是我最好的闺蜜，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包括被我藏起来的那些少女心事。
“看见了。”
我看着天花板，缓慢开口：
“他的女朋友也来了，又高又瘦，头发乌黑乌黑的，皮肤很白，长得和女明星一样漂亮。”
“真好，他就该交这样的女朋友，该和这样的女人白头到老。”
我说这些时，强忍着泪水。
即便如此，眼泪依旧从眼眶滑落。
安歌看见我哭，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真相吗？他现在能过安稳日子，还不是因为你！”
“要不是乔叔叔，我早就饿死了，我报答的是乔叔叔，替他守护家人平安。”
我的语气格外平静。
安歌哭声却止不住，“可你不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还搭上了自己的七年！”
“我不后悔。”我静静闭上眼，“小歌，我累了，想睡了。”
半梦半醒间，我又梦回当年。
我在乔家人门口捡到那封匿名信。
寄信的人是当年的绑匪。
他们从未放弃报复乔家人。
我拿到那封信后，没有告诉乔母和乔子康，而是直接交给大院里认识的叔叔。
叔叔告诉我，警方一直在盯着这帮人，只是之前的卧底暴露，需要安排一名新的卧底。
我自告奋勇。
起初叔叔不同意，可经不过我的再三央求和承诺。
后来，我和乔子康提了分手。
我告诉他，我对他没
有任何感情。
谈恋爱，照顾他，不过都是为了报恩。
为了让他恨上我，我还补了一句：
“你就是个残废，我好好一个人，总不能跟一个瘸子过一辈子吧。”
乔子康依旧不死心，一直纠缠我。
我只好雇了两个体校男生，陪我演了一出戏。
乔子康捉奸在床。
让他亲眼确认我的不堪。
那天起，他终于死心了。
我也顺利和他断了所有联系，经过培训后，去了绑匪的地方当了卧底。
这一去，就是七年。
本来，我以为自己完成任务能够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却不承想最后时刻，被他们注射了毒药。
这种毒药并不会让我马上死亡，但会一点点伤害我的五脏六腑。
用不了多久，就会五脏溃烂，在剧烈的疼痛中死亡。
离我被注射毒药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我必须靠着一针又一针的止痛药活着。
药量也随着时间而变多。
我这个情况，其实是可以选择安乐死的。
可，我心底总是怀着一点点期望。
想过几天正常的日子。
想再见一见乔子康。
之前卧底时手机被监控，不能看他的情况。
现在出来了，我想多关注他一些，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我洗了把脸，想去楼下便利店买点零食。
回来时，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是乔子康。
男人的腿靠着辅助器已经能正常走路。
他穿着一身墨色西装，身姿挺括。
晨光熹微，揉进男人看向身边女友的墨眸中，温柔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明明眼前的一切揉着曦光是一幅美好的画面。
可，阳光却如一根根看不见的银针，刺入我的内心。
密密麻麻，比毒药侵蚀脏器都痛苦，连呼吸都困难。
我本来是想躲一躲的。
男人却先一步发现我，“你怎么在这里？”
上一秒还温柔的表情，马上变得冰冷，带着几分愠怒。
“探病。”